回到家，薛簡不知道在網上忙些什麽，一聽見她回來，立刻闔上電腦。

此地無銀三百兩。曾葭打趣：“看黃片兒嗎？”

薛簡還擊她：“看那玩意兒有必要躲著你？”

“這可說不準，萬一你在意淫呢。”曾葭從冰箱裏掏出一包梅幹，吃得不亦樂乎。“對了，石頭……我不是故意提他的，你忍忍。”她給薛簡順了順毛，問，“他老婆叫什麽名字？”

“你沒收到請柬嗎？”

曾葭揪著鼻子，嘟囔道：“當時對他有意見，選擇性失憶了。”

薛簡笑道：“歐洲，歐氏企業當家人最疼愛的孫女。”

“奧，是……這樣啊。”曾葭覺得嘴裏的梅幹沒有嚼勁了。

薛簡把手頭的文件匯總好，已經十點了，她還在吃。他一把從她手底下奪過零食，“你知道百分之九十的女人最恨什麽人嗎？就是你這種仗著長不胖，無節制飲食的，就不怕把牙給酸掉了！”

“我剛吃了幾包呀，你就啰嗦沒完。”曾葭嘴裏含著最後一個核，“好了好了，說正事，我們一開始說什麽來著？”

“看黃片。”

“你神經！”曾葭說，“薛簡，你覺得，什麽是真實？”

薛簡最受不了她這樣的畫風，只好告饒：“老大，您有什麽話明說，我讀書少，跟不上您的思維。”

曾葭想和他好好討論石頭和許懐的事情，卻始終沒有鼓足勇氣。

家裏的座機響了，曾葭離得近，隨手接了起來。

“嗯，是我。沒有啊，什麽短信？大夏天的郊什麽游？我不……你還有別的本事嗎？當初我們明明說好的，只要陪你去酒會……你現在玩賴的對嗎？行，算你狠，去就去，你千萬別後悔！”

薛簡豎著耳朵，只依稀聽出話筒裏是林雋的聲音。他佯作隨意地翻看手邊的地理雜志，問：“他找你什麽事？”

曾葭把手伸到他面前，“我手機呢？”

薛簡從褲兜裏掏出手機還給她，嘴裏不滿地嘟噥：“越來越小氣。”

曾葭翻了兩遍手機記錄，沒有找到林雋說的短信，就問薛簡。薛簡被她懷疑，立刻來氣了，“你什麽意思？難道我刪了你的短信？”

“只有這種可能。”

“就不能是他發錯了？或者他故意挑撥我們關系？”

曾葭一邊回覆短信一邊搖頭，答道：“反正我沒發錯短信過，現在手機通訊錄存的都是人名，就算眼瘸手抖發錯了人，立刻也能發現。至於你說他挑撥我們……咱倆有什麽值得人挑撥的？那估計林雋他不是沒腦子就是缺心眼兒。”

“喜新厭舊！你這麽信任他？”

“當然不了，我最信任的肯定是你。”曾葭收起手機，“所以我特地發信息咨詢了林雋。”

“咨詢他什麽？”

“問他是沒腦子還是缺心眼兒啊。”

薛簡心情很覆雜，“你的信任讓我感動，所以我決定告訴你實話……我的確把他發給你的短信給刪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林雋的號碼一直閃，曾葭漲紅了臉，握著手機，接也不是，不接也不是。最後薛簡搶過來，一句“她睡了，有事兒明天公司談”就收了線。

曾葭認為這樣處理很好，“林雋一定以為那條罵他的短信是你發的，謝謝你，背鍋俠。”

薛簡並不在意，挨著她坐下，問：“他約你去哪兒？”

“不知道，他說要給我個驚喜。你說，他不會準備了999根蠟燭向我求婚吧？這就太尷尬了。”

薛簡雖然覺得她想得有點多，但是必要的防範措施應該有，他建議道：“要不你就不去吧，他又不能把你怎麽樣。”

“他能。”

“你到底有什麽把柄在他手裏？”薛簡死活也想不通，“該不會是……那天晚上他拍了照片兒吧？”

曾葭抓起抱枕砸他腦袋上。

“你以前所向披靡，怎麽這麽怕林雋呢？”

曾葭答道：“我不怕是因為敢賭，但有些事不能用作賭註。”

她伸了個懶腰，起身回房，薛簡不悅地說：“我現在問你幾句就不高興了？”

“不是，我困了。”

“我餓了。”他拉著她的衣袖不松開，“給我下碗面，多打一個蛋花。”

第二天，林雋和曾葭同時請了假，人事部幾個人會心一笑。林父也知道消息，薛簡給他送文件，正好看見他露出暧昧又欣慰的眼神。

薛簡幹咳了一聲，站在他面前。

林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，調整好情緒問：“還有什麽事嗎？”

薛簡說：“我奇怪您對曾葭太好，私底下查了查，有些事情我不敢確認，您能不能告訴我？”

林父眸色驟深。

“你知道什麽了？”他緊張地問。

“您和曾叔叔是多年的同學、兄弟，但有一點是您不敢對曾葭提的，他還是我媽的初戀。他們高中就在一起了，偷偷摸摸談著地下戀愛，大學一畢業，曾叔叔立刻向我媽求婚。他三年創業，兩年奔波，等他終於功成名就的時候，我媽卻成了您的女朋友，對嗎？”

林父問：“你是在指責自己的父親嗎？”

“我沒有指責誰，我願意相信您，所以我沒有為這段事實添加任何主觀臆測的理由，爸，我等著您給我解答。”

“上一代的恩怨你不用過問太多。”林父躲閃他的目光，“你只要記住，我們三個人之間，沒有誰對不起誰。”

“好，這我就放心了。”

自從知道父輩的過往，薛簡心裏一直豎著一道坎兒，生怕自己的父母曾經扮演過他最不恥的角色，而且無巧不成書，受害者偏偏是曾葭的父親，如果真是那樣，未免也太荒謬了。

“爸，既然這樣，您當年和曾叔叔又為什麽翻臉呢？”

這是林父最後悔的事情，自從知道曾孟走了，他時常夢見他，滿臉血跡站在他的面前，眼神一如既往的親切，仿佛他們仍舊是一同在陽光下奔跑的少年，嘴裏卻說著最後分別時的話，他委屈又憤怒地質問：“你為什麽不相信我？林致，你等著，你給我好好地等著！”

一年多後曾孟的律師朋友受囑托來幫助孟致，他冷冷地問：“他現在在何處高就？”律師答：“弘洋地產。”他不信，嘲諷道：“弘洋我已經打過招呼，絕沒有人會聘用他。”律師面不改色地說：“下屬的工地。”他握著股權轉移書，在辦公室從天亮坐到天黑，又從天黑坐到天亮。

他在對曾葭的陳述中，輕而易舉地用“誤會”兩字掩蓋了觸目驚心的真相，他和曾孟之間，又豈止是翻臉這麽簡單呢。他害得他一無所有，逼得他走投無路，始終不肯罷休。

薛簡見父親神色黯然，如鯁在喉，想必是被自己觸碰了傷心事。記憶裏他和父親一直不親，長大了更是怨恨頗多，在他的印象中，父親一向是威嚴的、不假辭色的。從未見過他這麽脆弱的表情，薛簡心裏很不是滋味。

鬼使神差地，他開口安慰：“曾叔叔的女兒說過一句話：萬般皆是命，卻非不由人，有些事情不管怎樣都會發生，但人總可以讓事情有些改變。我打個比方，假如您九十九歲時鐵定不行了，但我和大哥至少可以選擇讓您走得安心……”

林父聽他前面的話，又是感動又是沈思，到後邊卻被氣得哭笑不得，拿起筆筒把他砸了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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